“宰予昼寝”

“宰予昼寝。子曰：朽木不可雕也，粪土之墙不可污也……始我于人也，听其言而信其行；今我于人也，听其言而观其行……”这是《论语》上的一段话，读过的人都知道的。我的女儿正在读古文。

有一天，我就从《论语》中摘抄出这段话来，叫她翻译成现代文。她翻译了半天，说最难译的就是“宰予昼寝”四个字。我知道，她是不晓得宰予乃是孔子一位学生的名字，故意不告诉她，让她按照“信达雅”的原则翻译就是了。果然，片刻间她就把“宰予昼寝”翻译成“达而雅”的现代文：（即使）杀了我，（我也要）在白天睡上一觉。

我哈哈大笑起来，告诉她“宰予”是一个人的名字，并不是“杀了我”的意思。女儿跳起来，叫着说：“爸爸真坏，爸爸真坏！”我牵着她的手往外走，细声对她说：“别吵！爸爸带你上街去看‘昼寝’。”她满脸疑惑地望着我，问道：“昼寝就是白天睡觉，怎么上大街去看呢？”我神秘兮兮地说：“到时候你就明白了。”

乘上公交车，我拉着她的手说：“你注意观察周围的事物。”她瞪着大眼睛，不解地望了望我，然后又不解地在车厢内打量起来。车子并不算挤，但所有的座位上已坐满了人。我身后紧挨着的两个座位上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，他们含情脉脉地对视着，正在说着呢喃的情话。车到一个站，从前门上来了一对老夫妻，他们互相搀扶着，步履蹒跚地上了车。车开动了，人声有点嘈杂。老夫妻俩抓着座位上的靠背，站到了青年男女的身旁。那对青年男女互相收回了含情脉脉的目光，把头靠在一起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
我低下头，轻声对女儿说：“看见了吧，这就是‘昼寝’。”女儿侧过脸去看了看那对青年人，调皮地冲我一笑，点了点头。忽而，她拽我弯下腰去，附在我耳边说道：“爸爸，你错了。这不叫‘昼寝’，这叫‘假寐’，蒲松龄的《狼》中有的，我看见他们的眼皮还在动呢！”